春山有月

【2023燕绥之生贺24h-星月同昼/1:30】仿佛穿过林子便是海

🐾关于过去、现在和未来。

*弥补一些小遗憾，祝燕绥之生日快乐。

*灵感来自黄锦树同名作品 

  

 

00

  

  你还不懂得时间的微妙。它不是只会流逝，还会回卷，像涨潮时的浪。

  

01

  

  燕绥之坐在飞梭里，调好自动驾驶之后戴上助眠眼罩，座椅也随之自动略微后倾。他还穿着刚刚会客时身着的定制西服，依然熨帖平整，只有衣摆几道褶皱和领口处解开了两三粒扣子。他很年轻，似乎只有三十岁上下，面颊和露出的半截脖颈异常白皙，反衬出窗外愈发暗沉朦胧的星河长夜。

  

  他方才结束一场在红石星举办的一级律师联合酒会，还牵扯了商业届的一些相关企业。他喝了不少酒，大多是各种礼貌客套。但他脸上看不出任何醉意，甚至没有常人喝酒后脸上惯常会出现的红晕。他在这些方面一向如他的内里一般，冷静、清醒和克制，完全察觉不出任何相关的痕迹。

  

  只有片刻后下意识按住胃的手初露端倪，在此之前毫无破绽。

  

  但甚至这一切都是难以觉察的，他看起来只虚扶了一下，看起来甚至像是盖住毯子的动作。很难想象在这之后会有另一个人坐上这辆飞梭，也很难想象那个人会揭穿他留下的这些蛛丝马迹，只从他须臾间微蹙了一下的眉心揭穿：“难受就别笑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至少在这个时候，关于那个人的记忆他留下了不多，但同时又很多。那是他的学生，年少有为，意气风发，却与现在的他各自行走在不同的人生轨迹上。燕绥之不能预见未来他们还有没有故事，只能说在他眼里，大抵是没有的，他们的生命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。

  

  不过说实话，燕绥之是愿意相信那么一点玄乎的人。这是他遗传了他母亲性格中的那一部分——跳脱。他并不像一般的律师那样，坚定地认为一切是既定的，既定的时空、既定的记忆，所有都需要有可追溯的源头。他偶尔愿意相信有些东西并不全像浮于表面众所周知的模样，而是可能有出现转机的瞬间。

  

  但是这位让他不那么相信命里天注定、能够让他放下这些防备，变回从前那个天真恣意的少年的母亲，还有那段春光几度、鸟鸣缠枝的悠闲岁月，都已经终结于德卡马的垂暮暴雨里了。

  

  也许，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完了。剩下的只是午后的光影、干涸殆尽的水渍、风过后树叶的颤动。

  

02

  

  燕绥之又一次在这个梦境里梦见了这一切，很冗长，也虚幻得不切实际。

  

  知更鸟似乎被猎杀了，燕绥之不知道。他看见院子里零落了几只箭矢，又或许没有，只有知更鸟的羽翼。院子里仅剩些叫声聒噪的丧鸟，仿佛在为那些逝去的默哀。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落下来，却与过往不同，毒辣地似乎要烧灼穿透苍绿的叶片，映照出锈迹斑斑的血色。

  

  这一切都恍惚在黎明到来前被杀死了。雨尽风未止，燕绥之甚至可以清晰地嗅到泥土里的放线菌尸体腐烂的气味。他无法用文学上的“清芬”来解释这个现象，不管是就他知道的，还是此刻他的所感。尽管它并不招人厌恶，但他必须承认这是腐化的尸体的气味，也是他最不想感受到的。

  

  风在狰狞地喘息。它仿佛要一并带走这里残余的所有生命的遗迹，于是水渍都变成一滩早就不会呼吸的、麻木的东西。树叶在摇曳，在发出沙沙的呜咽，草木都悲鸣。那块花园角落里的，本该纹理清晰、洁白无瑕的画布也沾上了恶意的乱抹和血污。

02

    

  那一段时间，他经常梦到的确实是这段改版后的内容。不知道为什么，兴许是状态不对，但他很难说——很难说是状态不对影响了梦的内容，还是梦的内容影响了状态。兴许只是第一次误打误撞梦到了这一切，然后脑电波驱使着他一直轮回着这个梦，消磨着他的一切，时刻提醒他时光已逝。

  

  在这些梦境里穿梭的时候，燕绥之偶尔会发觉自己是个被遗忘在过去里的人。他看似一路向前，但其实一度对当年的一切耿耿于怀。甚至他走上这条路一直前进的最初动机，就是由于这些遗落他的过去。没有任何采访、传记会提到有关的踪迹，甚至在他死后也不可能。这一切都会被时光洗刷黯淡，当然，“始作俑者”自然是他自己——他也心甘情愿。

03

    

  于是只有未亡的鸟雀记得，在天际望着。在十五岁那年，燕绥之死过一次，又重生。二十七八岁那年，他死过一次，又重生。无数次死，再无数次重生，这段属于他又不属于他的人生中，他越来越趋近于“自己”又越来越偏离于他的所在。

  

  人类平均寿命延长，拉快了经济科学各方面的发展，却近乎双倍放慢了人生轨迹。原本三十年能将一个中年人拖进垂暮，又能将襁褓之中的婴儿走入而立之年。而现在不一样。时间是相同的，却没了那样长的人生跨度。

  

  燕绥之的人生也是这样的，太短暂又太漫长。短的他嫌看不见，长的又太长。他听过太多人讲述过去的故事，讲述犯罪和死亡。然后这些故事被概括成简短的判决书，被交代为真相的寥寥几笔。他却好像能在复杂的案件推断中，看见他们经历的画面逐帧闪过，最后却恍惚都像有自己的名字。

  

  他的回忆太支离破碎了，就像没法重圆的镜子，无数面碎片折射着一样又不一样的燕绥之。在那段美好的梦拼命地不想被带出水面，现在的梦却反而像溺水般，被按死在深海底溺水的无声无息。

  

  未来与过去、虚幻与真实迎面而来，折叠。那里的海边平静无波。然而你的人生好像突然也到了尽头。宛如车头驶出了断崖。

  

04

  

  他终于挣扎出那场溺水。他心知肚明这是一个梦，却又觉得这是真实演绎过的。月色太清冷，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的。也许他走过的星际轨道其实并没有月亮，但他认为是这样的。这个世界的确荒谬得像颠倒。

  

  也可能他太荒谬，但这些不重要。时光不会回溯，世界再怎么颠倒也不会重演，只会发生在梦里，也可能是梦的虚构。至于它的成分究竟是多少，这些也不重要。

  

  他不那么想在过去里泡烂了，他想。或许偶尔看一眼未来也还算不错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些想法，兴许是母亲曾经拼命想把他推开的缘故。但当他下意识就想到这个时，他就知道他其实还在过去里活着。他拼命吮吸着过去里残余的养分活着，又好像是过去要将他吃干抹净。

  

  死去了太多，不会呼吸的呐喊。

  

05

  

  所以说，燕绥之曾经认为的那些多少是有些灵验的。他反应过来，或许当年的那个不在过去里泡烂的愿望，也算是实现了。

  

  当燕绥之先顾晏一步踏进家门时，家里留着的电子投屏开始自动放映内容。燕绥之有些愕然，因为第一幕，便是他最陌生却又最熟悉的画面。

  

  那是燕绥之的父母，一并站在了门口的玄关处，与现在的场景似乎有几分相似，在念着那段说过十四次的祝福，只是岁月永远定格在了当年。

  

  虽然音频只有一版，但是画面是剪辑过的，自然地慢慢过渡了十四次——当然，不但是剪辑的功劳，当年的画面也占据了一部分的功劳。当年的每一次，燕绥之都耐心而认真地倾听着，但是这次，他却是前所未有地认真，似乎是沉浸其中。

  

06

  

  随后画面一转，好像是又转回了现在。

  

  画面上几乎尽数是今天刚见过的、熟悉的人，最起码是出现在邀请名单上的人。每一个人都在不同的地点念着自己的祝福语，表达着燕绥之最熟稔的那些熟悉的祝福词，如今却又增添了不同的意义。

  

  他突然意识到，人好像是可以一起回在过去、现在和未来里的。他遗忘不了过去，但还要过好现在，何况是已经不再孤单的现在，仍然要看向不远的未来。

  

  乔、柯谨、劳拉、菲兹……一个又一个人出现在画面上，一起度过的岁月，或长或短都各有意义，殊途同归。

  

  最后的最后——他看见了最熟悉的那张脸。

  

  那是他的爱人，过往里他以为永不相交的人，却又相信也可能会有那么一点转机，最后真的实现这点微不足道可能性的人。

  

  他沉寂了一会，像海的缄默，没有任何反应。燕绥之在想，他会说什么？在思考的尽头，或者说，在顾晏说出这仅有的两个字之前——当然，这两件事也可能是同时发生的，毕竟下意识的想法不会骗自己，总之，他已经想象到了答案。

  

07

  

  “晚安。”

  

  祝福词里的其他的可能都没有了，但是，有那个跟他说早安和晚安的人了。这个人为他做过太多太多，像块心里藏着滚烫烈火的冰，像冷寂夜色里，一片明亮澄澈的星辰，弯成一柄孤独的刃月，却驱散了那些阴霾不安。他把自己藏到了最后，藏了一句晚安。

  

  视频的开头是燕绥之的父母，尽头是他。林先生和卢女士一起说了很长的一段话，而他有且仅有这两个字，却已经足够承载过去、现在和未来。这些就已经足够弥补燕绥之人生里的遗憾了。

  

  然而燕绥之还知道——这样的视频，他会看到很多很多年。

  

00

  

  新岁安康，永远常在。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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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于写完了！！！（欢呼）除了结尾两段的加粗，其余加粗都节选自原文，彩蛋白天补

最后还是祝燕绥之生日快乐！！（跑去下一个ddl）（狼狈）